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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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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日他攀着岩壁打猎归来,被一众侍卫押解在地,仰头,看向早已换上华服、昂首缓步而来的我时,我向他伸出了手。
我蹲下身,看向我们交握的、稚嫩的手掌,向他许下世间最是遥不可及的誓言,“蘅为公主一日,与君同富贵。共天命。”
可陆琅不懂,他只是在众人讶异的眼光中,一边下意识地握紧我的手,一边咿咿呀呀地胡乱嚷着,指向那只掉在地上的烤鱼。
我明白他的意思——
那只烤鱼得来不易,换了往常,他总得给我吃第一口的。
史称戍日之变、天子震怒的公主被劫一事,在我回宫之后,不知不觉就被压下。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是我宫中,多了个过于粉雕玉琢的“小侍卫”。
平素一贯对我严苛的母后见了陆琅,竟也什么都没说,纵容了他留下。
随我长大的婢子阿青后来同我说:“曾见得第一面,总以为小陆儿生得好看,浑似个白面书生,没料他大些时日,力气大也就罢了,嘴却也笨,若有喜欢他的姑娘,也被他一句无心数落了走……”
我闻言一笑,在迷蒙梦中,伸手将陆琅招过来。
“你嘴笨,也得是我教的,我没教你逗弄姑娘的把戏,你便讨不得他们喜欢——陆琅,我故意这样害你,你可气得牙痒痒?”
陆琅看着我,像个孩子一样歪了歪头。
“梁蘅,”他说,“可一个家,有一个,牙尖嘴利,就够了。你开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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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的事尚未成行,数日后,有两件大事先夺去了我的注意。
其一,父皇兴养蛊炼药,寻求长生不老,许多年来早已将自己折腾得浑然一副行将就木之躯,但却严禁民间巫蛊之术,昨日军中来报,似有蛊术传闻,朝野震动。
其二,我婚龄一推再推,父皇尚在病中,竟得空传来密旨,话中之意,似有试探和亲的考虑。
宫中画师秘密将熹真、长恒、月赤、大齐等诸国皇子画像一箱箱搬进公主府的那天,陆琅避过众人,扒在我房梁上生了闷气。
我见他生气时垂头耷脑气鼓鼓的模样便觉有趣,是近来焦头烂额中难得的一点闲趣,于是故意随手展开手边一幅画像,笑道:“瞧这熹真三皇子,据说一贯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人也平和、精通书画,若是嫁与了他,焚琴煮鹤,远离尘嚣,倒也乐在其中。别说,生得也是一等一的温润俊朗。”
陆琅坐在房梁上,怀中抱剑,问话时尾音上挑,半点冷哼:“……真的?”
我便气得发笑,合了画轴,扬手便扔着打他,“真假我不知道,你是个傻子倒是顶顶不错!”
陆琅伸手便毫不费力地接了画去,将画稳稳挂在梁上,便视而不见地一跃而下,坐到我身旁,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我看旁的画像时的神色。
我一边看,一边同他谈起要事:“军中若要哪些贵家子私养蛊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切莫与他们冲突,也莫要沾惹其中,豢养蛊虫绝非好事,我也最是避讳那些。你避而远之便可,随那些人受害去。”
陆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画页翻动之声不绝于耳,他似乎是又迟疑了许久,方才问我——
“梁蘅,”一字一顿,迟缓又坚定地,“不嫁人……不嫁给,别人,不可以吗?”
我指尖一顿。
窗缝泄进半点落霞,映在他脸上,恍惚是他那张常年覆上寒霜、最近更显苍白的脸上,一点难得的暖色。
“这片河山,我会双手奉上,所以,再等一等,不可以吗?”
我定定看着他。
像是许多年前,我蹲下身,和他双手交握,一点点、像要将他的一生都看穿,然后牢牢与我绑在一起。
“当然可以,可是阿琅,你记住,”我伸手,抚过他鬓间耳畔,“我姓梁。我先是一个公主,后来才是你的梁蘅。”
“我身在其位,自认值得比大梁更甚的江山万里。但我身为一个公主,第一要务,是被用来保全故土——母后一直将我出生时那些吉祥之兆视为太子哥哥登位的阻碍,而父皇十多年来宠爱我,不过是将我视为一朝的福运与脸面,不是外患频生,到无法承受之分寸,他不会把我当作礼物送到旁人手中。”
我说得笃定非常,乃至像是一种恳求:“开疆扩土,在他眼中比不过固守版图。所以,阿琅,不要让我‘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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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征,此次迎战的正是熹真谢、齐两家大军,那是一支从无败绩的强兵,陆琅身为副将,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梁多年来一贯重文轻武养出的那堆酒囊饭袋里,他是唯一的指望,于是父皇强撑力气,特例他上前觐见,赐酒一杯。
我身居一旁高位,眼神故作不经意间扫过陆琅,他身姿挺拔,一贯是人中龙凤,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他将杯酒一饮而尽时,手指却颤颤、险些摔了那金贵玉杯。
再凝神看去,却又恍惚。
倒是亲自去了营中私下慰问的阿青回来满面忧色,低声同我絮絮良久,“殿下,奴婢进了陆大人房中,他进了宫以来,自小最爱整洁,可那日满室杂乱,混像是发了疯一顿乱折腾。奴婢送去冬衣,却见大人备着的尽是薄衫——”
我摆手,止住她话音。
屏退众人,室内一时寂静,呆坐片刻,我敲了敲桌案,一下,复又是三下、七下。
暗卫长现出身形,恭恭敬敬地呈上数封信函,“卑职已着人查明,此次军中巫蛊之祸,似是皇后意在祸水东引,直指陆副将,彻底让陛下对您失去信任。”
我点头会意。想来母后一贯支持我的嫡兄,从不许我生出外嫁之外的异心,如此一说,背后害我一事,也确实可信。
“陆琅的事情呢,查得怎么样了?最近他有什么变故、连对我都不愿说起?”
“据查,因着军中之事,宫中有信,陛下对陆副将心生疑窦,在今日的饯行酒中暗下噬心蛊,希望彻底控制……”
我眉间顿锁,径自打断他:“可有解药?”
“此乃帝王秘辛,卑职定当尽力查办,请殿下放心。”
说着,他却又拱手而跪:“我等已暗中相助陆副将在军中笼络人心,暗植亲部,若陆副将得胜归来,熹真一带边界要处为我军所控,殿下登临帝位,便又多一有力砝码,朝中文臣定也会审时度势,还请殿下沉下心来,属下等,定当竭力助您!”
6
前线战线胶着足足三月,有胜有败,陆琅果然不负我所望,声名鹊起,一往无前,战事最为紧急之日,他身中四箭,依然竭力指挥抗敌.
消息传来,朝野歌咏,一时风光无二。
大梁背靠鱼米之乡,物资富饶,而熹真近年来苦于和月赤蛮族作战,后续不济,又被长恒陈维奴一部纠缠于赤水关外,此番天时地利人和,双方拉锯愈久,我方愈是占优,朝中大喜过望,早早备下贺词。
可不料,次年正月二十八,战事骤而逆转,陆琅遭人暗算,体力不济,大军仓皇撤退,一夜退军三百里。
僵持之中,父皇以“劳民伤财”为名,下令和谈。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最终以和亲之“喜”,保下五十年边界安定。
消息传来那天,满朝文臣欢腾。一时之间,民间争相以诗咏叹。
而我,也在愕然之中,在那一天,低下头,接过与熹真和亲的旨意。未婚夫刚打败仗,父皇逼我这长公主,嫁敌国最没出息的皇子
一月后,陆琅赶回,公主府上,仍是昔日光景,但是上上下下忙活的,却是我和熹真三皇子的亲事。
我亲自为陆琅沏茶,只是一句淡淡:“我以为你会赢的。”
不过半年多没见,他恍惚已经沧桑许多年,不知是不是边疆风沙猛烈,他颊边泛着醒目血丝,恍惚有些可怖。
闻言,他也只是垂眼不语,静静接过茶盏,半晌,才挤出一句:“他们都在笑吧?”
我摇头,“你依然是个英雄。只是陆琅,与我成亲那位三皇子这样与世无争,实际上却是熹真天子对我的羞辱,你知不知道?”
一个注定无法成为帝王的男人,配上一个过分有野心的女人,总归是互相折磨。
“是吗?可他,或许会是个,好丈夫。”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善言辞。
我曾想过等他回来,我会满心的不甘、愤恨、责怪,可当我们就这样沏茶同坐,一如往日时,我心里涌上的,竟是点可笑的愧疚。
那一夜,是我在成亲前与陆琅最后一次的私下会面,他倒有闲心,顶着战场上被数次射穿的肩膀,尚且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次烤鱼。
我笑他口味愈发古怪,做得粗粝难吃,却也像是有半分怀念,吃得干干净净。
那一夜,暗卫齐刷刷跪在我身前,暗卫长讳莫如深,末了,我轻挥了手。
“战场之上,向来是尽人事,听天命,陆琅败阵,但挣了好名声,他活着一天,就是为我所用,不必怪责任何。我虽嫁到熹真,权且当多了份助力罢了。大梁若乱,只要留下陆琅,总有我一席之地。——对了,陆琅所中毒蛊的解药可曾寻到?”
暗卫长拱手,低头时,愈发看不清神色。
“据卑职所查,并无解药,只可凭借帝王之喜怒减缓,陆大人……效忠殿下,一切尽为殿下考虑,吉人自有天相,定无大碍。”
我出嫁那天,父皇已然病重,一切尽在暗涌之中,帝国却仍然维持了面上的风光。十里红妆铺陈,喧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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