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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母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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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柳暗花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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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贺老乘直升机去马家。马家全家人都立在路口迎接,包括两岁的柳叶。命运毕竟是仁慈的,对任冬梅此前的苦难给出了相当的补偿。柳叶生下后,虽然当妈的作为高龄产妇奶水不足,但柳叶饭量大,不挑食,长得异常健壮,小屁股紧绷绷,皮肤又黑又红,两年间从来没生过病——除了闹瞌睡时有点儿磨人,其他时间尽听见她咯咯的笑声,为这个家增添了无穷的乐趣。这会儿她被妈妈抱着,用力向贺老挥手:

   “贺爷爷好!”

   贺老在小朱的搀扶下走过来,先把柳叶抱到怀里,“柳叶,按说你该叫伯伯的,不过随你吧,你愿怎么叫就怎么叫。这是爷爷给你的礼物,一包巧克力,一只绒毛熊。”

   “谢谢贺爷爷。呀,这么多巧克力。天乐哥***吃,乐水姐姐也爱吃。”

   贺老回头看看小鱼,“怎么叫姐姐?该喊嫂嫂的。”

   鱼乐水笑着说:“纠正不过来,小东西蛮有主见的,可能她觉得喊姐姐更亲吧。”

   马士奇说:“贺老,我一直盼着当面感谢你,你为我们配的直升机可是起了大作用。”

   贺老挥挥手——那不值一提。他环顾四周,说:“应该在房屋附**出一个停机坪,这样你们来往就更方便了,这事我随后安排。”

   “不不,这事不用你费心,我们自己安排就行。请进屋吧。”

   “我先在附近转一转吧,看看小鱼那篇文章里写的地点。你们几位行走不便,让小鱼一个人陪我就行。”

   鱼乐水陪他转了两个多小时,参观了天文台,看了那些串珠式小石潭中的柳叶鱼,也看了为天乐准备的火葬台。贺老在火葬台边同样动了感情,久久立在柴垛边,抚摸着干透的松木,也凝视着对面石壁上横生的杂树。鱼乐水默默立在他身后,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贺老回头问:

   “小楚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不好。虽然我们尽可能地尝试了不同的治疗方法,但病情仍在发展。在会上你可能觉得他精神状态不错,那是硬撑的,我总觉得他的生命力是在超常燃烧,所以……”她苦楚地叹息一声,没有说下去。

   “孩子,请你好好照顾他,尽量延长他的人生。他的生命和大脑都太宝贵了,这种印象在今天的会议之后特别强烈。他曾率先发现了人类前行路上的灾难,今天又率先在暗洞中发现了亮光。所以,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尽管开口。”

   “谢谢贺伯伯——不对呀,按刚才柳叶的称呼,我也该喊贺爷爷啊。乱辈分了。”鱼乐水笑道。

   贺老很欣慰。小鱼的心理素质不错,谈着这样沉重的话题还有心开玩笑。他问:“你们结婚两年了,没有怀孕吧?”他听马士奇隐约透露过,小楚的病躯无法进行性生活。那么,小鱼真受苦了。“用不用采取某种医学措施?”

   鱼乐水摇摇头,“我和天乐商量过,但他不同意试管授精。知道为什么吗?你想不到的。他认为自己的DNA中有可恶的致病基因,想就此斩断,不让它流传下去。”

   贺老吃了一惊。人(和所有生物)天生具有两种最强烈的欲望:活着和繁衍后代。像小楚这样,纯粹用理性的力量来对抗天生的欲望,决绝地自我斩断血脉,需要何等的勇气。他心中黯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鱼。鱼乐水笑了:

   “贺伯伯,你别在意,我和天乐已经商量好,如果我们想要小孩,我就去另外找一个健康男人,接受一粒优良种子。眼下我还年轻,这事儿不着急。”

   贺老不再说下去,疼爱地把她搂到怀中,“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一个最勇敢的女人。”

   等他们回去,午饭已经准备好。驾驶员小朱来的次数多,柳叶早和他混熟了,腻在他怀中不下来,便由小朱抱着她吃了午饭。饭后,贺老和全家唠了一会儿家常,问了柳叶将来的教育问题。任冬梅说:

   “贺老,我得感谢你。生柳叶时有点难,最后是剖腹产,你给俺们配的直升机可是派了大用场,没准儿是救了我的命。”

   “那是国家配给你们的,我只是帮着办了手续。”

   “贺老身体好啊,我看你是鹤发童颜。”

   “还行。人说老来三宝,老伴、儿孙和好身板儿,我这几样都占了。”他忽然想起面前的两位病人,为了不刺激他们,忙把话头转过来,“我身板儿再好也比不上你们母女俩,特别是小柳叶,简直像一一别怪我说话粗鲁——野地里的一蓬‘老驴拽’!”

   老驴拽是北方的一种野草,长势极旺,能长成合抱粗的一蓬,扎根很深,“吃草的老驴拽不动”。马士奇放声大笑,说:“哪里会嫌你粗鲁?柳叶天生就是山里的野娃儿,每天急着往野地里跑,一朵小花、一滴露珠都能盯半天。”

   那边柳叶听到是在谈论她,黑眼珠滴溜溜地看着这边,她小声对小朱说:“小朱叔叔,我不喜欢老驴拽,这个名字多难听。”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马士奇对贺老说:“你看山里空气多好,也幽静,干脆我在旁边再盖一幢房子,你住这里养老得了。”贺老含蓄地说:

   “那敢情好。没准儿我真的会来这里住几年啊。”

   此时他已经决定,回京后继续提那个建议,而且他想自荐为第一任联络员。姬人锐的鞭子很管用,乔治按时交卷,三天以后在总部召开了专业会议。这次姬人锐任主持,并首次对会场做了必要的布置。过去“乐之友”们没一个人在意这些场面上的规矩,但姬人锐说,最低程度的程式还是必要的,那就像宗教中的仪式,可以营造肃穆的气氛。投影屏幕上打:

   应对灾变

   前期行动计划讨论会

   主讲:乔治•雅各比

   贺老也参加了,被姬人锐安排在主席位的旁边,其他“乐之友”成员悉数参加。姬人锐简单地说:

   “乔治,开始吧。”

   乔治已经做了充分准备,清清喉咙,开始了他的论述:

   “先要感谢楚。他拍打着病残的翅膀,为这片灾难之地衔来了希望的橄榄枝。我想,一场无比壮阔的人类大逃亡,或者说星际大移民,可以拉开帷幕了。我们站在此时此地,已经能看到不久就会发生的扑向星空深处的文明大潮。当然,它要真正实现,还有很多具体的事情要做,像核聚变技术的突破,巨型飞船的设计制造,十万年级别的飞船生态系统的研究,飞船上小型封闭社会的心理稳定和自我修复能力的研究,第一批船员的甄选和社会的维稳,如此等等。打紧了说,也是数百年之后的事。但在此前,姬先生的应急计划完全可以提前实施。当然,有了楚的理论突破,应急计划就不仅仅是安慰剂了,它应该尽量兼顾实效。姬先生提议的宇宙墓碑计划过于消极,建议淘汰——姬先生你别失望,下边我会详细分析。”

   姬人锐催他:“我丝毫不失望,我巴不得你能提出更好的计划,快说吧。”

   “先做一个假设吧,如果一幢百年庄园失火,屋内有宝贵的文物和一个刚呱呱坠地的婴儿,你该先抢救哪一个?当然是婴儿,活人比死的信息更重要。这也正是我们眼下首先要做的事——先救出人类,乃至所有生物的活信息。”他笑着说,“我想先把话头拉远点,请大家耐心听下去。宇宙的诞生无非是一个自组织过程,是自组织和熵增的互相角力。宇宙的一切都来源于自组织,像夸克、重子、星云、恒星、岩石圈、大气层、矿藏、间歇泉等等。生物,包括人类,包括人类最为自傲的智力,归根结蒂也来源于自组织。不同的是,非生物的自组织不需要特殊模板,像三个夸克自然结合成一个重子,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自然结合成一个氢原子,水汽凝结变成六角形的雪花,食盐和石膏结晶成方形和六角形的晶体,如此等等。从缔合形态来说,上述结构都是自然界中最容易实现的低能态,所以,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十亿光年之外的什么星系,在相同的物理条件下都会出现相同的结构。但生物的自组织与上述的自组织不同,它需要特殊的模板,这种模板产生于亿万年中难得的机缘。所以,所有星球的生命都是独特的,换句话说,地球生物的DNA不可能在外星球的生物进化中复现,外星人可能有和我们相似的文明,但绝不会有同样的DNA。因此,如果能把地球的生物DNA送出灾变区域并保存下来,将是最有价值的工作。这才是上帝的核心机密,是宇宙中最可贵的财富,是最高等级的信息。”

   姬人锐不客气地催他:“扯远了扯远了。没人反对做这件事,所以没必要在必要性上做文章,你就说能怎么做吧。”

   “首先要尽量收集地球所有生物的DNA,当然首先是人类的DNA,同时建一艘大型飞船,现在只能是化学驱动吧。然后把这些生物细胞冷冻后用飞船送入太空,直到送出灾变区域。好在太空是一个不需要消耗能源的无限大的冰箱,不管是在五十万年漫长的行程中,还是到了安全区域后,这些细胞都能保持在冷冻状态。这样它们就能近乎永久地保存,直到——被某个文明发现。那时人类就能在外星人的手中复生。”他说,“当然,DNA标本被外星人发现的几率很小,但至少不为零吧。我想这应该比建宇宙墓碑更有用,宇宙墓碑被发现的几率也同样低。”

   “能够保存地球生物的DNA当然有用,对此没人会怀疑。不过……”姬人锐疑惑地看着他,“你说完了?”

   “总体的脉络就是这些,以下是具体的技术设想。”

   “先别说细节。你难道没有一个后续计划,比如如何让逃生飞船自动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星球,让这些DNA在那儿繁衍?”

   “那当然好,可惜的是,以可以预见的人类科技还做不到。如果单是把微生物等低等生物和植物的种子撒播到一个环境合适的星球,它们的确有可能迅速进化,顽强地存活下去。如果是想让人类繁衍——那太难了。制造一些人造**来孵育人类受精卵?我们无法保证它们在五十万年后还能正常工作。即使人类婴儿能出生,又如何生存下去?再制造一些机器奶妈?然后是机器保育员?那将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关键是时间太漫长,现有科技无法让一个复杂系统在五十万年后仍保持在可控状态。但如果只让低等生命存活,那就无法实现你的主要目标——打动普通百姓的心。”

   “那你说的仍然只是死信息,不是活的生命。”姬人锐摇摇头,“我的书呆子哥们儿,你想靠这个计划来唤起普通人的热情?门儿都没有。它还不如宇宙墓碑计划更直观呢。不行,必须是向灾变区域之外送出可以活下去的生命。”

   乔治苦笑,“上帝之鞭先生,我何尝不愿意?只是,眼下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面临的这次灾变从理论上也是不可能的,一块空间不会无缘无故地塌缩——但它还是发生了。所以,收起‘不可能’那三个字,而且以后也轻易别说。你要榨出大脑中的最后一滴潜力,设计出一个能送出‘活生命’的新计划,至少得理论上可行。”

   乔治勉强地说:“那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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